第30章所有學子讀到這段歷史都得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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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所有學子讀到這段歷史都得哀嚎……
汲州, 崇陽書院。
“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好高尚的情操。”
“革命所為何事……天下為公, 只有民主才能富強，筆者大氣啊！”
“你說這裏寫他們看到的, 那個某國的事情是真的嗎？怎麽看到的, 直播我明明日日觀看，怎麽就沒印象。”
“吾等品鑒即可, 萬不能把這些流傳出去，切記，天界先賢也曾言，‘窮’則獨善其身, 聖人不會怪我們的。”
幾位學生圍繞著幾篇文章詩作激烈討論，夾雜其中的新思想好比一把鋒利的刀, 對他們的諸多價值觀產生了巨大沖擊。
沈浸在文章中的人們沒有註意到窗外有一道鬼祟身影閃過。
吳善行平日裏就與他們理念不合，沒有被邀請參加這次品讀會, 見他眼中那幾個假清高的偽君子說是品讀詩書卻躲躲藏藏, 便暗暗偷聽。
只聽那只言片語就知道他們在品讀的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言論，吳善行心下駭然，唯恐被牽連其中，跑出老遠又起了新的念頭, 轉身去引院長前來。
徐夫子陪同宋院長前往巡視，透過窗子看到學生聚集，手執文稿竹簡正侃侃而談, 心中欣慰。
“崇之，你看這些孩子，不愧是我崇陽書院的好學生, 時時勤勉進學。”
徐夫子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院長可有雅興前去點評一番？”
宋院長輕撫長須，微笑著一甩袖子，走到幾位學生窗前。
“好熱鬧，是得了什麽佳作，也給我們品鑒品鑒。”
“院長好、夫子好。”正專心品味文章中深意的人一驚，只有兩個反應快的帶頭問好。
學生們不像往常那般熱烈歡迎，反而是噤若寒蟬，有些還把文稿往身後藏，這讓兩位夫子頓起疑竇。
難不成在偷看什麽淫邪詩詞？徐夫子板起臉：“拿出來。”
眾學生面面相覷，終還是頂不住壓力，出門把文章交了上去。
兩位夫子看上面幾篇詩作，神情尚算和緩，等翻看到幾篇白話宣揚民主的文章後臉色就越來越黑，最後連拿著紙張的手都在發抖。
“荒唐！荒唐至極！”宋院長把這幾張寫滿異端邪說的紙撕碎，狠狠扔在地上。
“天地君親師，三綱五常都被你們忘之腦後了嗎？！此等不忠不義之人的犯上言論，竟然會出現在我崇陽書院的學生手中，真是、真是氣煞我也！”
“還有這些所謂的詩，平仄、韻律樣樣不行，粗俗至極，也配稱作詩？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學生們看著地上的碎紙，眼裏的光一點點熄滅，吳善行躲在暗處看著這幕得意地笑。
“這是誰寫的？又是誰帶進來的？”
有怯懦者欲賣友求存，被人拽住衣袖。
一位青色學生袍被洗得發白的人將他拉到身後，自己默默走上前，把地上的碎紙一張張拾起。
宋院長一瞪眼：“不準撿！”
趙文翰聞言頓了一頓，繼續他的動作。
宋院長被氣得往後退了一步：“好、好啊，如此不忠不義、不敬師長的學生，不除名還等什麽？”
跟趙文翰要好的一個學生趕緊求情：“院長，饒了他這次吧，他……”
“你以為你們就不用受罰？在場的誰都逃不掉，想為他求情的人就跟他一起離開崇陽書院！”
趙文翰對好友搖搖頭，把碎紙攏入衣袖，向兩位夫子深深作揖。
“學生深謝夫子往日教導，吾近日深感求學乃為明理，然理不辨則不明，崇陽若閉院守舊不願接受異議，學生就此別過。”
說罷他步履堅定地離去，沒有回頭看身後的紛紛擾擾。
寧述直已經在馬明德的寢室裏住了好幾天了。
那日的直播視頻未曾停息，寧述直不停抄錄著各種警世箴言，革命理念，把一些新的思想寫作文章，混入馬明德先前從裴今手上得來的千古名句中。
馬明德為他苦心遮掩，可這日日在他寢室閉門不出，進食全靠他送，還是引起了其他同學的好奇心。
“述直兄日日不見人影，躲在你這屋裏是幹什麽呢？”
“怕不是藏了一個貌美的姑娘在屋裏不敢見人？”
同窗們結伴推搡著馬明德來到屋前，言語間各種揶揄調笑，把馬明德臊得滿臉通紅。
馬明德死死抵住房門：“不是、沒有、哎，不能進去。”
外頭這麽大動靜，述直怎麽還沒反應啊，真是急死人了。
“都別說話，仔細聽。”某個同窗喊道。
眾人停下響動，果然聽到屋中似有若無的話語聲，雖不甚清晰，但絕對是個女子。
馬明德尷尬地提高音量東扯西扯想糊弄過去，一個沒留神被人鉆了空子，推開房門。
屋內寧述直忙碌幾日已陷入沈睡，說話的女聲是從一旁的小光幕上傳來。
“我此番赴死，是為革命……”①
一位面容堅毅的女子說完一番振聾發聵的言語後，一抹鮮紅震住了他們全部人。
他們屋裏藏了塊光幕！他們的同窗竟然跟直播有關系！
還有光幕上放的戰爭畫面、那女子死前所說的話……
一介女子竟也如此義薄雲天，有為國捐軀的勇氣！
同窗們有人迷茫，有人眼神覆雜，有人膽怯心虛，不約而同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站在屋外沒搞清楚狀況的施齊同小聲提醒：“院長和夫子朝這邊走過來了。”
眾人如夢初醒，趕緊退出寢室，見院長已行至近前，關門太過刻意，幾人用身體擋住光幕，幾人迎出去企圖阻止院長他們進屋，馬明德借機去喚寧述直起來。
孔院長是被這邊的人聲鼎沸吸引而來，見狀溫和地詢問：“你們都站在這做什麽呢？是有什麽小秘密不想讓夫子知道？”
任夫子冷哼一聲：“都楞著幹什麽，院長就在旁邊，本夫子難道還會吃人不成。”
眾學生面上猶帶羞愧之意，身子卻未曾讓開，任夫子正要呵斥，孔院長察覺到異樣伸手攔下他。
孔院長的目光在學生們臉上掃過，擡步就要往屋內走去，學生們的同窗義氣在院長慈祥而堅定的眼神下節節敗退，尊師重道讓他們沒有辦法不讓出一條小路。
隨著學生們的散開，小光幕顯露人前，孔院長看著光幕跟矮桌上厚厚一疊稿紙，目光沈沈。
他緩緩走到矮桌前，彎腰拿起寧述直的文稿，沈默翻看起來。
馬明德狀著膽用力踩了一下寧述直，終於把他喚醒，“是來收稿子的人到了？”寧述直揉揉眼，迷迷糊糊地問。
“要送出去的是這些文章嗎？”
寧述直聽到院長的聲音，擡頭見好多同窗和任夫子都在，心下了然，苦笑一聲，“我料到這事瞞不住，只是沒想到暴露地這樣快。”
就算出了這麽大的事，孔院長的語氣依舊平和：“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為天下百姓謀福祉。”
“你倒是好大的口氣，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整個書院都被你架在火上烤了！”任夫子此時也粗看完幾篇文章，聞言氣笑了，“平日教導的忠君愛國你都學到哪去了？”
“夫子是教導過我們要忠君愛國。”
寧述直站起身，字字鏗鏘：“但我有一問，當今昏庸無能，為一己私利橫征暴斂、大興土木人所共知，我們要忠的、愛的到底是盛朝的君王還是盛朝的百姓？”
“你、你……”
不等夫子教訓，寧述直轉而背誦一首詩：“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在場眾人均為這詩中所描繪的景象一怔。
“這是光幕裏詩人李紳的詩，也是我盛朝廣大農人的真實生活！院長和諸位夫子與我們一同品讀天界詩仙詩聖的千古名句時，不也曾拍手叫好，品之廢寢忘食嗎？”
“見賢思齊，那天界無數先賢慷慨赴義，換得黎民萬世之光明，我們就要獨善其身虛度光陰？”
“這裏有一次特殊的直播……若院長為了全院師生，要把我送官查辦，我沒有怨言。”
寧述直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
“不獨善其身你還預備幹些什麽？！”
“你們用什麽去跟那些當兵的鬥？你們提得動刀嗎？”任夫子痛心疾首，上前握住馬明德的手，將其舉至人前：“看看這雙手，這是書寫的手，是拿筆的手！”
“用我等的錚錚傲骨！大丈夫行事，論是非不論利害，論逆順不論成敗，論萬世不論一生。②”
“天界詩人屈原曾言‘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我不求勝利，只求為萬民鋪就一條救世血路。”
任夫子還要再辯，被孔院長安撫住，“這直播……齊同去把其他人喊來，大家一起看看吧。”
施齊同聽孔院長沒有處罰的意思，歡喜地跑了，這個其他人沒有限定範圍，他直接把全院夫子學生全叫了來。
寧述直為寫文章找靈感，那日之後又問裴今要到不少革命電影的片源，現下剛好把自己覺得感悟最深的幾部加入片單。
等全院師生看片大會結束，每位學生都是眼眶發紅，夫子們更是嘆了又嘆。
“此事不可外傳，我知道你們心懷抱負，但行事之前，多思多想，家中仍有父母妻兒。”
“今日的功課便就這場直播作一篇文章，夫子們同是，明日全院品評。”
裴今接到李杏娘彈幕求援時正坐在校長辦公室，如果不是系統裝死她都想直接打開操作面板來場直播。
這間辦公室現在門窗緊閉，李老師站在一旁一臉擔憂，校長坐在裴今面前，顯得比她還要緊張。
“今天叫你過來是因為什麽你知道吧？”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把校長說得冷汗都快出來了，他抹了把額頭。
隔壁辦公室坐著好幾個調查人員，這間房裏還放了攝像頭和竊聽器，擱誰誰不緊張啊。
再有兩年他就要退休了，可千萬別出什麽亂子。
裴今揣著明白裝糊塗：“不知道。”
“是關於這次的競賽，你看看這份答題紙是不是你寫的？”
“是。”
“上面的這裏、這裏、還有這個假說實驗的具體數據，你都是從哪裏得來的？”
“書上看的。”
……騙人，校長在心裏吐槽，表面上還要保持笑容免得嚇到學生，“哪麽是哪些書上看到的呢？”
“這裏找不到，我在夢裏看的。”
【宿主！你這樣回答不行的，會引起當權者的懷疑！】
【你先別急著回答，我查一下怎麽回答最合理】
“我每天晚上睡覺都會進入一個學習空間，我就在夢裏看的那些書。”
【宿主！】
裴今在心裏默念：“哎呀，不好意思，嘴有點快，沒關系的，沒暴露系統存在啦。”
【……】
校長：……
“呵、呵呵，裴同學真會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還看了不少其他書呢，這紙和筆可以給我用一下吧？”
得到校長同意，裴今拿過紙筆就開始奮筆疾書，把之前背下的，考試時沒用得上的資料全默寫出來。
李老師得到指令，走上前去調整攝像頭的方向，讓鏡頭可以把裴今寫的東西清晰地拍攝下來。
調查組那邊也馬上把資料傳回去讓研究院的人辨認這些是否也是外洩的資料。
看來這樣問是問不出什麽結果了，雙方又對一些問題瞎扯幾句，調查組就讓李老師把裴今送出去。
“競賽辛苦了，學校給你們幾個都放了假，你回去好好休息。”
李老師一路把她送到校門口，看著她走了幾步又忍不住開口：“裴今，遇到什麽困難一定要跟老師說，老師會幫你的。”
裴今頓住了，回頭給李老師深深鞠躬：“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做什麽不好的事情也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她眨眨眼：“您就算不信我也要相信這麽好的老師不會教出壞學生呀。”
【宿主，家裏被安裝了監控設備，剛才在學校也是】
【經過檢測，你的網絡有被入侵過的痕跡，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麽？】
裴今的具體直播內容和日常生活系統都沒有過問，這種事上它倒是敏銳地可怕。
“怎麽會呢，我每天不是學習就是直播，你又不是不知道。”
呼……幸好她早就料到按她的計劃走總有一天瀏覽歷史會被調查，沒有搜什麽見不得人的，全是學習和古代基建相關，不會社死。
今天請叫她裴·算無遺策·今。
【安全起見，最近你還是不要直播了吧】
“不，就是被懷疑了才更要照常直播。”裴今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你想啊，如果突然改變行為，不就是證明了我有問題嗎？”
“操作面板別人又聽不見看不著，只要我不說有你存在，那不管行為多怪異，最多就是中二戲精和精神出現問題罷了，我身家清白又沒幹壞事，時間久了他們就不會再懷疑了。”
“你看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不都一直在積極學習與教學嗎？”
【中二是什麽意思？】
“你看看你，讓你上網沖浪你非沈迷學習，等會我給你個綠江賬號，你先看幾本小說了解一下我們的文化。”
裴今說著，暗戳戳上綠江，給收藏夾裏添加滿上交文再把賬號甩給系統。
集網文作者之力，就不信你個傻白甜能不走偏！
至少也能分散註意力讓她有機會暗度陳倉。
於是正在監控這位受到學校問話的女學生、看她會不會因為心虛與可疑人士接頭的調查人員，就看到裴今站在自家客廳開始對著空中虛點，接著還自言自語起來。
她從李杏娘那得知，寧述直所在書院今日突然封院，禁止人員出入也不接受來訪，決定去找孔院長談談。
光幕今夜會來找他，孔院長心裏一點也不意外。
“閣下是為述直而來？”
“是，也不是，我為天下大義而來。”
裴今已經翻看過學院光幕的歷史記錄，知道這個孔院長的態度不是對新思想敵視，推測他主要是擔心安全。
“雖然我不能百分百保證不出意外，但如果你們都老實呆在寧州的話，人身安全方面可以放心。”
說著她接通李家，讓李浦給她作保，又展示了寧欽兩州的軍隊訓練場景和武器實驗錄像。
那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軍隊和各種聲勢浩大的武器初次見到的盛朝人就沒有不膽寒的。
孔院長神情有些松動，這位院長的為人讓裴今挺敬佩，她也不跟他整那些虛的。
擡手一劃，詩經楚辭先秦散文諸子百家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
各抽取幾篇，輪番展示下來，就算是老成持重的一院院長眼裏都露出無法抗拒。
嗯，從他的眉毛和胡子都上揚了0.3厘米看出來的。
裴今直接拉到目錄，縮小，整面光幕布滿密密麻麻的小字，還有好幾頁！
文庫數量之龐大讓孔院長心驚地站起來。
“這都是我們幾千年的文化結晶，之前給您學生的那幾篇只是冰山一角，現在我願意把它們全部交給您的書院。”
孔院長目光迷離，被這話語吸引著往前走了兩步。
“還有作者創作背景、人物生平以及我們後世無數飽學之士鉆研出的各種註解，我會一起打包發你。”
“字體方面您也不用擔心，從甲骨文到繁體簡體字，所有我能查到的對照字典我都會給你們，保管您全能看懂、看得舒心。”
孔院長顫巍巍地離光幕又近兩步。
裴今微微一笑，繼續往上加碼。
“這是我們改進過的白紙和宣紙，各大李家商鋪均有出售，這些紙的質量我想你應該已有了解，我可以告訴你，只要我們繼續研究改進下去，紙的成本會大大下降。”
“還有這是我們還為對外推出的鉛筆，不用蘸取墨汁即可書寫，我知道你們不是沒有炭筆竹筆，只是覺得不夠雅觀。”
“但這鉛筆和紙發展下去，我對它們的設想是，未來所有人都可以買得起紙筆，學文習字！”
“紙筆樣品和材料成本章程李家已經命人送來，就在書院門外，你可以去拿來試試。”
孔院長忙推門出去，路上遇到的人看他行色匆匆，問他他也不答，等帶著東西回到寢室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鉛筆書寫不像炭筆容易臟汙，又不像竹筆需要頻繁蘸墨，如果造假低廉，對普通人習字的確大有好處。
白紙潔白稠密、紋理純凈，宣紙光而不滑、挫折無損。
孔院長輕柔撫摸著兩種紙，即興揮毫，在宣紙默寫了詩聖的一句詩，“潤墨性強，墨韻萬變，好紙，好詩！哈哈哈……”
笑聲未息，被他遺忘的裴今再次出聲，“院長不忙測試，可先來看看這印刷術。”
盛朝已經有石刻拓印的思路，但現在還都只是刻成凹入的陰文，被用於印章。
為了講解原理，裴今直接給他放了印刷術發展過程，從陰文改成凸出的陽文，再反刻得到正寫文字。
活字印刷、轉輪排字……明白了原理的孔院長一眼就看出把碑文拆解成單字以後不僅節省各方面成本，還更為快速便捷。
“活字雕刻需要時間，李家已經在加緊趕制，孔院長要是願意為宣傳學術幫忙，我們可以先嘗試絲網印刷，即以蠟覆蓋絹絲，通過按壓油墨轉印。”
孔院長聽到這，露出苦笑：“你這是量準了老朽無法拒絕啊。”
“啊，怎麽您想拒絕嗎？那這些文學著作可就只能留著我這邊自行消化了。”裴今佯裝訝異，“可惜啊可惜，這麽多千古名句，盛朝人都無緣得見了。”
“哈哈哈……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罷了，罷了！孔某雖老，也能為天下大勢出一份薄力。”
由此開始，名詩古籍開路，新思想緊隨其後。
在將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無數白紙精印的詩稿書籍被傳播開來，整個盛朝學術界都為之震蕩。
那紙，那整齊劃一沒有錯漏的排版，比家中珍藏的書籍看上去還要高貴聖潔。
文人墨客們組成聯盟，一起抵禦文化入侵。
但這浪潮來得太過洶湧，幾千年的文化積累啊！
他們本就是苦苦支撐，誰料後面還有人挖掘其根基。
孔院長帶領學生們率先召開詩詞品讀會，用名家詩篇、高超技法去腐蝕盛朝年輕學子的意志。
慢慢地，這些“新派”見面問好都要提一提天界詩仙詩聖名諱，各種詩會、品讀會、討論會此起彼伏，舊思想與新思想產生劇烈碰撞。
無法接受那些“不忠”新思想的老學究們對部分文章口誅筆伐，就不斷有狂烈追捧者寫文回懟：
你能寫出這麽好的詩詞嗎？他們那邊能！能出這麽多詩詞巨作和偉人的地方提出的思想怎麽會錯？
你想懟？先寫兩篇差不多的詩來看看！不能就閉嘴，別說話！
數量更多的人，雖然肯定這些著作的優秀，但也不會妄自菲薄，他們也有自己的文化信仰和自身的豐富學識。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的思想更包容更開闊，更容易接受那些新進理念，也對未來大勢產生了自己的理想。
直播似乎有所感應，在每日傍晚時分就會播放一些詩詞朗誦，還有恢宏大氣的墨寶引人追捧。
若有盛朝文人作出名句和符合目前所需“價值觀”的優秀文章，也會被直播選取加入展示，輪播之後還會編纂成冊，被印成那精致的模樣，跟眾名著一起流傳。
這代表什麽？這位文人的名字和作品，全天下都能看到！
這種名望和成就感，跟名留青史也不遑多讓了！
他們這些文人墨客汲汲營營所為何事？無非名利。
這麽巨大的名，還有隱藏其後的利，可以讓人沖昏頭腦。
很久很久以後，裴今與孔院長這場對話被後世稱為盛朝文學革命的起源。
承光共和國的學子們，每每讀到這段歷史都會哀嚎痛哭——
自家先賢詩詞要背就算了，為什麽他們還要背異世界的無數文學典籍啊！
那個世界，可是有幾千年的歷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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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州, 崇陽書院。
“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好高尚的情操。”
“革命所為何事……天下為公, 只有民主才能富強，筆者大氣啊！”
“你說這裏寫他們看到的, 那個某國的事情是真的嗎？怎麽看到的, 直播我明明日日觀看，怎麽就沒印象。”
“吾等品鑒即可, 萬不能把這些流傳出去，切記，天界先賢也曾言，‘窮’則獨善其身, 聖人不會怪我們的。”
幾位學生圍繞著幾篇文章詩作激烈討論，夾雜其中的新思想好比一把鋒利的刀, 對他們的諸多價值觀產生了巨大沖擊。
沈浸在文章中的人們沒有註意到窗外有一道鬼祟身影閃過。
吳善行平日裏就與他們理念不合，沒有被邀請參加這次品讀會, 見他眼中那幾個假清高的偽君子說是品讀詩書卻躲躲藏藏, 便暗暗偷聽。
只聽那只言片語就知道他們在品讀的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言論，吳善行心下駭然，唯恐被牽連其中，跑出老遠又起了新的念頭, 轉身去引院長前來。
徐夫子陪同宋院長前往巡視，透過窗子看到學生聚集，手執文稿竹簡正侃侃而談, 心中欣慰。
“崇之，你看這些孩子，不愧是我崇陽書院的好學生, 時時勤勉進學。”
徐夫子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院長可有雅興前去點評一番？”
宋院長輕撫長須，微笑著一甩袖子，走到幾位學生窗前。
“好熱鬧，是得了什麽佳作，也給我們品鑒品鑒。”
“院長好、夫子好。”正專心品味文章中深意的人一驚，只有兩個反應快的帶頭問好。
學生們不像往常那般熱烈歡迎，反而是噤若寒蟬，有些還把文稿往身後藏，這讓兩位夫子頓起疑竇。
難不成在偷看什麽淫邪詩詞？徐夫子板起臉：“拿出來。”
眾學生面面相覷，終還是頂不住壓力，出門把文章交了上去。
兩位夫子看上面幾篇詩作，神情尚算和緩，等翻看到幾篇白話宣揚民主的文章後臉色就越來越黑，最後連拿著紙張的手都在發抖。
“荒唐！荒唐至極！”宋院長把這幾張寫滿異端邪說的紙撕碎，狠狠扔在地上。
“天地君親師，三綱五常都被你們忘之腦後了嗎？！此等不忠不義之人的犯上言論，竟然會出現在我崇陽書院的學生手中，真是、真是氣煞我也！”
“還有這些所謂的詩，平仄、韻律樣樣不行，粗俗至極，也配稱作詩？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學生們看著地上的碎紙，眼裏的光一點點熄滅，吳善行躲在暗處看著這幕得意地笑。
“這是誰寫的？又是誰帶進來的？”
有怯懦者欲賣友求存，被人拽住衣袖。
一位青色學生袍被洗得發白的人將他拉到身後，自己默默走上前，把地上的碎紙一張張拾起。
宋院長一瞪眼：“不準撿！”
趙文翰聞言頓了一頓，繼續他的動作。
宋院長被氣得往後退了一步：“好、好啊，如此不忠不義、不敬師長的學生，不除名還等什麽？”
跟趙文翰要好的一個學生趕緊求情：“院長，饒了他這次吧，他……”
“你以為你們就不用受罰？在場的誰都逃不掉，想為他求情的人就跟他一起離開崇陽書院！”
趙文翰對好友搖搖頭，把碎紙攏入衣袖，向兩位夫子深深作揖。
“學生深謝夫子往日教導，吾近日深感求學乃為明理，然理不辨則不明，崇陽若閉院守舊不願接受異議，學生就此別過。”
說罷他步履堅定地離去，沒有回頭看身後的紛紛擾擾。
寧述直已經在馬明德的寢室裏住了好幾天了。
那日的直播視頻未曾停息，寧述直不停抄錄著各種警世箴言，革命理念，把一些新的思想寫作文章，混入馬明德先前從裴今手上得來的千古名句中。
馬明德為他苦心遮掩，可這日日在他寢室閉門不出，進食全靠他送，還是引起了其他同學的好奇心。
“述直兄日日不見人影，躲在你這屋裏是幹什麽呢？”
“怕不是藏了一個貌美的姑娘在屋裏不敢見人？”
同窗們結伴推搡著馬明德來到屋前，言語間各種揶揄調笑，把馬明德臊得滿臉通紅。
馬明德死死抵住房門：“不是、沒有、哎，不能進去。”
外頭這麽大動靜，述直怎麽還沒反應啊，真是急死人了。
“都別說話，仔細聽。”某個同窗喊道。
眾人停下響動，果然聽到屋中似有若無的話語聲，雖不甚清晰，但絕對是個女子。
馬明德尷尬地提高音量東扯西扯想糊弄過去，一個沒留神被人鉆了空子，推開房門。
屋內寧述直忙碌幾日已陷入沈睡，說話的女聲是從一旁的小光幕上傳來。
“我此番赴死，是為革命……”①
一位面容堅毅的女子說完一番振聾發聵的言語後，一抹鮮紅震住了他們全部人。
他們屋裏藏了塊光幕！他們的同窗竟然跟直播有關系！
還有光幕上放的戰爭畫面、那女子死前所說的話……
一介女子竟也如此義薄雲天，有為國捐軀的勇氣！
同窗們有人迷茫，有人眼神覆雜，有人膽怯心虛，不約而同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站在屋外沒搞清楚狀況的施齊同小聲提醒：“院長和夫子朝這邊走過來了。”
眾人如夢初醒，趕緊退出寢室，見院長已行至近前，關門太過刻意，幾人用身體擋住光幕，幾人迎出去企圖阻止院長他們進屋，馬明德借機去喚寧述直起來。
孔院長是被這邊的人聲鼎沸吸引而來，見狀溫和地詢問：“你們都站在這做什麽呢？是有什麽小秘密不想讓夫子知道？”
任夫子冷哼一聲：“都楞著幹什麽，院長就在旁邊，本夫子難道還會吃人不成。”
眾學生面上猶帶羞愧之意，身子卻未曾讓開，任夫子正要呵斥，孔院長察覺到異樣伸手攔下他。
孔院長的目光在學生們臉上掃過，擡步就要往屋內走去，學生們的同窗義氣在院長慈祥而堅定的眼神下節節敗退，尊師重道讓他們沒有辦法不讓出一條小路。
隨著學生們的散開，小光幕顯露人前，孔院長看著光幕跟矮桌上厚厚一疊稿紙，目光沈沈。
他緩緩走到矮桌前，彎腰拿起寧述直的文稿，沈默翻看起來。
馬明德狀著膽用力踩了一下寧述直，終於把他喚醒，“是來收稿子的人到了？”寧述直揉揉眼，迷迷糊糊地問。
“要送出去的是這些文章嗎？”
寧述直聽到院長的聲音，擡頭見好多同窗和任夫子都在，心下了然，苦笑一聲，“我料到這事瞞不住，只是沒想到暴露地這樣快。”
就算出了這麽大的事，孔院長的語氣依舊平和：“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為天下百姓謀福祉。”
“你倒是好大的口氣，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整個書院都被你架在火上烤了！”任夫子此時也粗看完幾篇文章，聞言氣笑了，“平日教導的忠君愛國你都學到哪去了？”
“夫子是教導過我們要忠君愛國。”
寧述直站起身，字字鏗鏘：“但我有一問，當今昏庸無能，為一己私利橫征暴斂、大興土木人所共知，我們要忠的、愛的到底是盛朝的君王還是盛朝的百姓？”
“你、你……”
不等夫子教訓，寧述直轉而背誦一首詩：“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在場眾人均為這詩中所描繪的景象一怔。
“這是光幕裏詩人李紳的詩，也是我盛朝廣大農人的真實生活！院長和諸位夫子與我們一同品讀天界詩仙詩聖的千古名句時，不也曾拍手叫好，品之廢寢忘食嗎？”
“見賢思齊，那天界無數先賢慷慨赴義，換得黎民萬世之光明，我們就要獨善其身虛度光陰？”
“這裏有一次特殊的直播……若院長為了全院師生，要把我送官查辦，我沒有怨言。”
寧述直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
“不獨善其身你還預備幹些什麽？！”
“你們用什麽去跟那些當兵的鬥？你們提得動刀嗎？”任夫子痛心疾首，上前握住馬明德的手，將其舉至人前：“看看這雙手，這是書寫的手，是拿筆的手！”
“用我等的錚錚傲骨！大丈夫行事，論是非不論利害，論逆順不論成敗，論萬世不論一生。②”
“天界詩人屈原曾言‘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我不求勝利，只求為萬民鋪就一條救世血路。”
任夫子還要再辯，被孔院長安撫住，“這直播……齊同去把其他人喊來，大家一起看看吧。”
施齊同聽孔院長沒有處罰的意思，歡喜地跑了，這個其他人沒有限定範圍，他直接把全院夫子學生全叫了來。
寧述直為寫文章找靈感，那日之後又問裴今要到不少革命電影的片源，現下剛好把自己覺得感悟最深的幾部加入片單。
等全院師生看片大會結束，每位學生都是眼眶發紅，夫子們更是嘆了又嘆。
“此事不可外傳，我知道你們心懷抱負，但行事之前，多思多想，家中仍有父母妻兒。”
“今日的功課便就這場直播作一篇文章，夫子們同是，明日全院品評。”
裴今接到李杏娘彈幕求援時正坐在校長辦公室，如果不是系統裝死她都想直接打開操作面板來場直播。
這間辦公室現在門窗緊閉，李老師站在一旁一臉擔憂，校長坐在裴今面前，顯得比她還要緊張。
“今天叫你過來是因為什麽你知道吧？”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把校長說得冷汗都快出來了，他抹了把額頭。
隔壁辦公室坐著好幾個調查人員，這間房裏還放了攝像頭和竊聽器，擱誰誰不緊張啊。
再有兩年他就要退休了，可千萬別出什麽亂子。
裴今揣著明白裝糊塗：“不知道。”
“是關於這次的競賽，你看看這份答題紙是不是你寫的？”
“是。”
“上面的這裏、這裏、還有這個假說實驗的具體數據，你都是從哪裏得來的？”
“書上看的。”
……騙人，校長在心裏吐槽，表面上還要保持笑容免得嚇到學生，“哪麽是哪些書上看到的呢？”
“這裏找不到，我在夢裏看的。”
【宿主！你這樣回答不行的，會引起當權者的懷疑！】
【你先別急著回答，我查一下怎麽回答最合理】
“我每天晚上睡覺都會進入一個學習空間，我就在夢裏看的那些書。”
【宿主！】
裴今在心裏默念：“哎呀，不好意思，嘴有點快，沒關系的，沒暴露系統存在啦。”
【……】
校長：……
“呵、呵呵，裴同學真會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還看了不少其他書呢，這紙和筆可以給我用一下吧？”
得到校長同意，裴今拿過紙筆就開始奮筆疾書，把之前背下的，考試時沒用得上的資料全默寫出來。
李老師得到指令，走上前去調整攝像頭的方向，讓鏡頭可以把裴今寫的東西清晰地拍攝下來。
調查組那邊也馬上把資料傳回去讓研究院的人辨認這些是否也是外洩的資料。
看來這樣問是問不出什麽結果了，雙方又對一些問題瞎扯幾句，調查組就讓李老師把裴今送出去。
“競賽辛苦了，學校給你們幾個都放了假，你回去好好休息。”
李老師一路把她送到校門口，看著她走了幾步又忍不住開口：“裴今，遇到什麽困難一定要跟老師說，老師會幫你的。”
裴今頓住了，回頭給李老師深深鞠躬：“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做什麽不好的事情也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她眨眨眼：“您就算不信我也要相信這麽好的老師不會教出壞學生呀。”
【宿主，家裏被安裝了監控設備，剛才在學校也是】
【經過檢測，你的網絡有被入侵過的痕跡，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麽？】
裴今的具體直播內容和日常生活系統都沒有過問，這種事上它倒是敏銳地可怕。
“怎麽會呢，我每天不是學習就是直播，你又不是不知道。”
呼……幸好她早就料到按她的計劃走總有一天瀏覽歷史會被調查，沒有搜什麽見不得人的，全是學習和古代基建相關，不會社死。
今天請叫她裴·算無遺策·今。
【安全起見，最近你還是不要直播了吧】
“不，就是被懷疑了才更要照常直播。”裴今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你想啊，如果突然改變行為，不就是證明了我有問題嗎？”
“操作面板別人又聽不見看不著，只要我不說有你存在，那不管行為多怪異，最多就是中二戲精和精神出現問題罷了，我身家清白又沒幹壞事，時間久了他們就不會再懷疑了。”
“你看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不都一直在積極學習與教學嗎？”
【中二是什麽意思？】
“你看看你，讓你上網沖浪你非沈迷學習，等會我給你個綠江賬號，你先看幾本小說了解一下我們的文化。”
裴今說著，暗戳戳上綠江，給收藏夾裏添加滿上交文再把賬號甩給系統。
集網文作者之力，就不信你個傻白甜能不走偏！
至少也能分散註意力讓她有機會暗度陳倉。
於是正在監控這位受到學校問話的女學生、看她會不會因為心虛與可疑人士接頭的調查人員，就看到裴今站在自家客廳開始對著空中虛點，接著還自言自語起來。
她從李杏娘那得知，寧述直所在書院今日突然封院，禁止人員出入也不接受來訪，決定去找孔院長談談。
光幕今夜會來找他，孔院長心裏一點也不意外。
“閣下是為述直而來？”
“是，也不是，我為天下大義而來。”
裴今已經翻看過學院光幕的歷史記錄，知道這個孔院長的態度不是對新思想敵視，推測他主要是擔心安全。
“雖然我不能百分百保證不出意外，但如果你們都老實呆在寧州的話，人身安全方面可以放心。”
說著她接通李家，讓李浦給她作保，又展示了寧欽兩州的軍隊訓練場景和武器實驗錄像。
那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軍隊和各種聲勢浩大的武器初次見到的盛朝人就沒有不膽寒的。
孔院長神情有些松動，這位院長的為人讓裴今挺敬佩，她也不跟他整那些虛的。
擡手一劃，詩經楚辭先秦散文諸子百家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
各抽取幾篇，輪番展示下來，就算是老成持重的一院院長眼裏都露出無法抗拒。
嗯，從他的眉毛和胡子都上揚了0.3厘米看出來的。
裴今直接拉到目錄，縮小，整面光幕布滿密密麻麻的小字，還有好幾頁！
文庫數量之龐大讓孔院長心驚地站起來。
“這都是我們幾千年的文化結晶，之前給您學生的那幾篇只是冰山一角，現在我願意把它們全部交給您的書院。”
孔院長目光迷離，被這話語吸引著往前走了兩步。
“還有作者創作背景、人物生平以及我們後世無數飽學之士鉆研出的各種註解，我會一起打包發你。”
“字體方面您也不用擔心，從甲骨文到繁體簡體字，所有我能查到的對照字典我都會給你們，保管您全能看懂、看得舒心。”
孔院長顫巍巍地離光幕又近兩步。
裴今微微一笑，繼續往上加碼。
“這是我們改進過的白紙和宣紙，各大李家商鋪均有出售，這些紙的質量我想你應該已有了解，我可以告訴你，只要我們繼續研究改進下去，紙的成本會大大下降。”
“還有這是我們還為對外推出的鉛筆，不用蘸取墨汁即可書寫，我知道你們不是沒有炭筆竹筆，只是覺得不夠雅觀。”
“但這鉛筆和紙發展下去，我對它們的設想是，未來所有人都可以買得起紙筆，學文習字！”
“紙筆樣品和材料成本章程李家已經命人送來，就在書院門外，你可以去拿來試試。”
孔院長忙推門出去，路上遇到的人看他行色匆匆，問他他也不答，等帶著東西回到寢室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鉛筆書寫不像炭筆容易臟汙，又不像竹筆需要頻繁蘸墨，如果造假低廉，對普通人習字的確大有好處。
白紙潔白稠密、紋理純凈，宣紙光而不滑、挫折無損。
孔院長輕柔撫摸著兩種紙，即興揮毫，在宣紙默寫了詩聖的一句詩，“潤墨性強，墨韻萬變，好紙，好詩！哈哈哈……”
笑聲未息，被他遺忘的裴今再次出聲，“院長不忙測試，可先來看看這印刷術。”
盛朝已經有石刻拓印的思路，但現在還都只是刻成凹入的陰文，被用於印章。
為了講解原理，裴今直接給他放了印刷術發展過程，從陰文改成凸出的陽文，再反刻得到正寫文字。
活字印刷、轉輪排字……明白了原理的孔院長一眼就看出把碑文拆解成單字以後不僅節省各方面成本，還更為快速便捷。
“活字雕刻需要時間，李家已經在加緊趕制，孔院長要是願意為宣傳學術幫忙，我們可以先嘗試絲網印刷，即以蠟覆蓋絹絲，通過按壓油墨轉印。”
孔院長聽到這，露出苦笑：“你這是量準了老朽無法拒絕啊。”
“啊，怎麽您想拒絕嗎？那這些文學著作可就只能留著我這邊自行消化了。”裴今佯裝訝異，“可惜啊可惜，這麽多千古名句，盛朝人都無緣得見了。”
“哈哈哈……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罷了，罷了！孔某雖老，也能為天下大勢出一份薄力。”
由此開始，名詩古籍開路，新思想緊隨其後。
在將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無數白紙精印的詩稿書籍被傳播開來，整個盛朝學術界都為之震蕩。
那紙，那整齊劃一沒有錯漏的排版，比家中珍藏的書籍看上去還要高貴聖潔。
文人墨客們組成聯盟，一起抵禦文化入侵。
但這浪潮來得太過洶湧，幾千年的文化積累啊！
他們本就是苦苦支撐，誰料後面還有人挖掘其根基。
孔院長帶領學生們率先召開詩詞品讀會，用名家詩篇、高超技法去腐蝕盛朝年輕學子的意志。
慢慢地，這些“新派”見面問好都要提一提天界詩仙詩聖名諱，各種詩會、品讀會、討論會此起彼伏，舊思想與新思想產生劇烈碰撞。
無法接受那些“不忠”新思想的老學究們對部分文章口誅筆伐，就不斷有狂烈追捧者寫文回懟：
你能寫出這麽好的詩詞嗎？他們那邊能！能出這麽多詩詞巨作和偉人的地方提出的思想怎麽會錯？
你想懟？先寫兩篇差不多的詩來看看！不能就閉嘴，別說話！
數量更多的人，雖然肯定這些著作的優秀，但也不會妄自菲薄，他們也有自己的文化信仰和自身的豐富學識。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的思想更包容更開闊，更容易接受那些新進理念，也對未來大勢產生了自己的理想。
直播似乎有所感應，在每日傍晚時分就會播放一些詩詞朗誦，還有恢宏大氣的墨寶引人追捧。
若有盛朝文人作出名句和符合目前所需“價值觀”的優秀文章，也會被直播選取加入展示，輪播之後還會編纂成冊，被印成那精致的模樣，跟眾名著一起流傳。
這代表什麽？這位文人的名字和作品，全天下都能看到！
這種名望和成就感，跟名留青史也不遑多讓了！
他們這些文人墨客汲汲營營所為何事？無非名利。
這麽巨大的名，還有隱藏其後的利，可以讓人沖昏頭腦。
很久很久以後，裴今與孔院長這場對話被後世稱為盛朝文學革命的起源。
承光共和國的學子們，每每讀到這段歷史都會哀嚎痛哭——
自家先賢詩詞要背就算了，為什麽他們還要背異世界的無數文學典籍啊！
那個世界，可是有幾千年的歷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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